《戲答元珍》是北宋文學家歐陽修創(chuàng)作的一首七言律詩,。這首詩是作者遭貶謫后所作,,表現(xiàn)出謫居山鄉(xiāng)的寂寞心情和自解寬慰之意。歐陽修對政治上遭受的打擊心潮難平,,故在詩中流露出迷惘寂寞的情懷,,但他并未因此而喪失自信、而失望,,而是更多地表現(xiàn)了被貶的抗爭精神,,對前途仍充滿信心。
此詩首聯(lián)寫山城荒僻冷落,;頷聯(lián)承前細寫山城荒涼之景,,寫出殘雪累累、寒雷殷殷中蘊孕的生機一片,。后兩聯(lián)抒情,。頸聯(lián)寫作者多病之身在時光變遷、萬物更迭中產(chǎn)生的客子之悲,;尾聯(lián)寫自己早年作客洛陽,,稔熟洛陽牡丹,今日山城野花雖晚,,但自己全不在意,,表現(xiàn)出善處逆境的思想性格。
戲答元珍⑴
春風疑不到天涯⑵,,二月山城未見花⑶,。
殘雪壓枝猶有橘,凍雷驚筍欲抽芽⑷,。
夜聞歸雁生鄉(xiāng)思,,病入新年感物華⑸。
曾是洛陽花下客⑹,,野芳雖晚不須嗟⑺,。
⑴元珍:丁寶臣,,字元珍,常州晉陵(今江蘇常州市)人,,時為峽州(治所在今湖北宜昌)軍事判官,。
⑵天涯:極邊遠的地方。詩人貶官夷陵(今湖北宜昌市),,距京城已遠,,故云。
⑶山城:指歐陽修當時任縣令的峽州夷陵縣(今湖北宜昌),。夷陵面江背山,,故稱山城。
⑷“殘雪”二句:詩人在《夷陵縣四喜堂記》中說,,夷陵“又有橘柚茶筍四時之味”,。殘雪,初春雪還未完全融化,。凍雷,,初春時節(jié)的雷,因仍有雪,,故稱,。
⑸“夜聞”二句一作“鳥聲漸變知芳節(jié),人意無聊感物華”,。歸雁:春季雁向北飛,,秋天南歸,故云,,又傳說它能為人傳信,,古時常用作思鄉(xiāng)懷歸的象征物。隋薛道衡《人日思歸》:“人歸落雁后,,思發(fā)在花前,。”感物華,,感嘆事物的美好,。物華,美好的景物,。
⑹“曾是”句:宋仁宗天圣八年(1030)至景祐元年(1034),,歐陽修曾任西京(洛陽)留守推官,領略了當?shù)啬档なr,,寫過《洛陽牡丹記》,。洛陽以牡丹花著稱,《洛陽牡丹記風俗記》:“洛陽之俗,,大抵好花,。春時,,城中無貴賤皆插花,雖負擔者亦然,?;ㄩ_時,士庶競為游遨,。
⑺嗟(jiē):嘆息,。
我真懷疑春風吹不到這邊遠的山城,已是二月,,居然還見不到一朵花,。有的是未融盡的積雪壓彎了樹枝,枝上還掛著去年的橘子,;寒冷的天氣,,春雷震動,似乎在催促著竹筍趕快抽芽,。夜間難以入睡,,陣陣北歸的雁鳴惹起我無窮的鄉(xiāng)思,;病久了又逢新春,,眼前所有景色,都觸動我思緒如麻,。我曾在洛陽見夠了千姿百態(tài)的牡丹花,,這里的野花開得雖晚,又有什么可以感傷,,可以嗟訝,?
宋仁宗景祐三年(1036)五月,歐陽修降職為峽州夷陵(今湖北宜昌)縣令,,次年,,朋友丁寶臣(元珍)寫了一首題為《花時久雨》的詩給他,歐陽修便寫了這首詩作答,。
歐陽修(1007—1072),,字永叔,號醉翁,,晚年又號六一居士,,吉水(今屬江西)人,幼貧而好學,。1030年(天圣八年)進士,。曾任樞密副使、參知政事,。因議新法與王安石不合,,退居穎州,。謚號文忠。提倡古文,,獎掖后進,,為北宋古文運動領袖。散文富陰柔之美,,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,。詩學韓愈、李白,,古體高秀,,近體妍雅。詞婉麗,,承襲南唐余風,。曾與宋祁合修《新唐書》,并獨撰《新五代史》,。有《歐陽文忠公集》,、《六一詞》等。
題首冠以“戲”字,,是聲明自己寫的不過是游戲文字,,其實正是他受貶后政治上失意的掩飾之辭。歐陽修是北宋初期詩文革新運動倡導者,,是當時文壇領袖,。他的詩一掃當時詩壇西昆派浮艷之風,寫來清新自然,,別具一格,,這首七律即可見其一斑。
詩的首聯(lián)“春風疑不到天涯,,二月山城未見花”,,破“早春”之題:夷陵小城,地處偏遠,,山重水滿,,雖然已是二月,卻依然春風難到,,百花未開,。既敘寫了作詩的時間、地點和山城早春的氣象,,又抒發(fā)了自己山居寂寞的情懷,。“春風不到天涯”之語,,暗離皇恩不到,,透露出詩人被貶后的抑郁情緒,,大有“春風不度玉門關”之怨旨。這一聯(lián)起得十分超妙,,前句問,,后句答。歐陽修自己也很欣賞,,他說:“若無下句,,則上句何堪?既見下句,,則上句頗工,。”(《筆說》)正因為這兩句破題巧妙,,為后面的描寫留有充分的余地,,所以元人方回說:“以后句句有味?!保ā跺伤琛罚?/p>
次聯(lián)承首聯(lián)“早春”之意,,選擇了山城二月最典型、最奇特的景物鋪開描寫,,恰似將一幅山城早春畫卷展現(xiàn)出來,,寫來別有韻味。夷陵是著名桔鄉(xiāng),,桔枝上猶有冬天的積雪,。可是,,春天畢竟來了,枝梗上留下的不過是“殘雪”而已,。殘雪之下,,去年采摘剩下的桔果星星點點地顯露出來,它經(jīng)過一冬的風霜雨雪,,紅得更加鮮艷,,在白雪的映襯下,如同顆顆跳動的火苗,。它融化了霜雪,,報道著春天的到來。這使是“殘雪壓枝猶有桔”的景象,。夷陵又是著名的竹鄉(xiāng),,那似乎還帶著冰凍之聲的第一響春雷,將地下冬眼的竹筍驚醒,,它們聽到了春天的訊息,,振奮精神,,準備破土抽芽了。中國二十四節(jié)氣中有“驚蟄”,,在萬物出乎展,,展為雷,······蟄蟲驚而出走,?!保ā对铝钇呤蚣狻罚┕拭@蟄。蟄蟲是動物,,有知覺,,在冬眠中被春雷所驚醒,作者借此狀寫春筍,,以一個“欲”字賦予竹筍以知覺,,以地下竹筍正欲抽芽之態(tài),生動形象地把一般人尚未覺察到的“早春”描繪出來,。因此,,“凍雷驚筍欲抽芽”句可算是“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”的妙筆。
詩的第三聯(lián)由寫景轉(zhuǎn)為寫感慨:“夜聞歸雁生鄉(xiāng)思,,病入新年感物華,。”詩人遠謫山鄉(xiāng),,心情苦悶,,夜不能寐,臥聽北歸春雁的聲聲鳴叫,,勾起了無盡的“鄉(xiāng)思”一自己被貶之前任西京留守推官的任所洛陽,,正如同故鄉(xiāng)一樣令人懷念。然后由往事的回憶聯(lián)想到目下的處境,,抱病之身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年頭,。時光流逝,景物變換,,叫作者感慨萬千,。
詩末兩句詩人雖然是自我安慰,但卻透露出極為矛盾的心情,,表面上說他曾在洛陽做過留守推官,,見過盛蓋天下的洛陽名花名園,見不到此地晚開的野花也不須嗟嘆了,,但實際上卻充滿著一種無奈和凄涼,,不須嗟實際上是大可嗟,故才有了這首借“未見花”的日常小事生發(fā)出人生乃至于政治上的感慨。
此詩之妙,,就妙在它既以小孕大,,又怨而不怒。它借“春風”與“花”的關系來寄喻君臣,、君民關系,,是歷代以來以“香草美人”來比喻君臣關系的進一步拓展,在他的內(nèi)心中,,他是深信明君不會拋棄智臣的,,故在另一首《戲贈丁判官》七絕中說“須信春風無遠近,維舟處處有花開”,,而此詩卻反其意而用之,,表達了他的懷疑,也不失為一種清醒,。但在封建朝政中,,君臣更多的是一種人身依附、政治依附的關系,,臣民要做到真正的人生自主與自擇是非常痛苦的,,所以他也只能以“戲贈”“戲答”的方式表達一下他的怨刺而已,他所秉承的也是中國古典詩歌的“怨而不怒”的風雅傳統(tǒng),。據(jù)說歐陽修很得意這首詩,,原因恐怕也就在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