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憶舊游·登蓬萊閣》是宋末元初張炎的一首詞。這首《憶舊游》,,詠來曲折低沉,,清空幽峭,。作者將山國破碎的黍離之感和對江南山水、吳越故地的描寫交融在一起,,或登臨,,或憑吊,家國之思都滲透其中,。
憶舊游·登蓬萊閣①
問蓬萊②何處,,風月依然,萬里江清,。休說神仙事,,便神仙縱有,即是閑人,。笑我?guī)追炎恝?,石磴④掃⑤松陰⑥。任狂客⑦難招,,采芳⑧難贈,,且自微吟⑨。
俯仰⑩成陳跡,,嘆百年誰在,,闌檻孤憑?。海日生殘夜?,,看臥龍和夢?,,飛入秋冥?。還聽水聲東去,,山冷不生云?,。正?目極?空寒,蕭蕭漢柏愁茂陵?,。
①蓬萊閣:蓬萊閣是江南名勝之一,,處于浙江紹興臥龍山下。紹興處于錢塘江,、曹娥江,、杭州灣的懷抱之中。登高一望,,江天空闊,。風景極為獨特。周密,、張炎等人曾于此處作詩吟詠,。
②蓬萊:又稱“蓬壺”、“蓬山”,。神話中渤海里仙人居住的神山,?!读凶訙珕柶罚骸安澈V畺|,有大壑焉,?!渲杏形迳窖桑阂辉会放c,一曰員嶠,,三曰方壺,,四曰瀛洲,五曰蓬萊,?!崩钌屉[《無題》:“劉郎已恨蓬山遠,更隔蓬山一萬重,?!?/p>
③醒醉:晏幾道《木蘭花》:“勸君莫作獨醒人,爛醉花間應有數(shù),?!?/p>
④石磴:山路上的石級。磴(dèng):臺階或樓梯的層級,。
⑤掃:描畫,。
⑥松陰:松樹之陰。多指幽靜之地,。
⑦狂客:指唐詩人賀知章,,知章晚年自號四明狂客,退居于紹興鏡湖之濱,。
⑧采芳:欲采芳草,,無人可贈。屈原《九歌·湘君》:“采芳洲兮杜若,,將以遺兮下女,?!薄豆旁娛攀住ど娼绍饺亍罚骸吧娼绍饺?,蘭澤多芳草。采之欲遺誰,,所思在遠道,。”
⑨微吟:小聲吟詠,。詞人感到孤獨,,無以排憂,只好微吟以求慰藉,。
⑩俯仰:低頭和抬頭,,形容時間很短,。
?闌檻(lan jiàn)孤憑:獨自憑靠欄桿。闌檻:同欄桿,。
?海日生殘夜:王灣《次北固山下》:“客路青山下,,行舟綠水前。潮平兩岸闊,,風正一帆懸,。海日生殘夜,江春入舊年,。鄉(xiāng)書何處達,,歸雁洛陽邊?!睔堃?天快亮時,。
?臥龍和夢:見臥龍山在朦朧中的盤踞情狀。山騰如龍,,人在夢境,。陳壽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?!?/p>
?秋冥:秋天幽深,。
?不生云:云氣蜇狀,一片凄冷不動氣象,。
?正:恰好,。
?目極:用盡目力遠望。
?茂陵:漢武帝的陵墓,,在今陜西興平東南,。這里是指南宋帝王的陵墓。
問蓬萊仙山在何處,,眼前風月依舊人事已非,,江天空闊客子形單影只。不要說神仙事,,神仙并不存在,,只有放棄俗世的紛擾,才是真正的神仙,。應笑我多少次獨醒爛醉,,松陰之下把石磴掃個沒完。無奈賀知章一樣的狂客難以招回,,采得芳草無人可贈,,我姑且小聲吟詠孤單。轉眼許多世事盡成陳跡,,感嘆“生年不滿百,,常懷千歲憂”,,獨自憑靠欄桿。天快亮時大海上升起太陽,,山騰如龍,,人在夢境,一切盡入秋天幽深的變幻,。又聽到大江東去滔滔之聲,,山壑不生白云一片凄暗。我用盡目力遠望寒天,,惦念茂陵蔥蔥郁郁的柏林,,不知他如今受到怎樣的摧殘。
此詞為宋亡之后,,詩人登臨感懷之作,。詩人于深秋之夜,獨自登上蓬萊閣,,憑吊山河,,面對人世的大變和大自然的永恒,不覺感概生哀,。
張炎(1248-1319)南宋詞人,。字叔夏,號玉田,,又號樂笑翁,。祖籍鳳翔成紀(今甘肅天水),寓居臨安(今浙江杭州),。他是貴族后裔(循王張俊六世孫),,也是南宋著名的格律派詞人,父張樞,,精音律,,與周密為結社詞友。張炎前半生在貴族家庭中度過,。宋亡以后,,家道中落,貧難自給,,曾北游燕趙謀官,,失意南歸,,落拓而終,。曾從事詞學研究,著有《詞源》,,有《山中白云詞》,,存詞約三百首,。文學史上把他和另一著名詞人姜夔并稱為“姜張”。還與宋末著名詞人蔣捷,、王沂孫,、周密并稱“宋末四大家”。
“問蓬萊何處,,風月依然,,萬里江清”。全詞借勢起筆,,“問”字直接領起,,帶出登閣游覽的總印象?!帮L月”從時間上寫人事的變化,。時間未變,而思念大變,,令人倍感痛心,。“萬里江清”,。從空間上寫閣上眼界的空闊,。“休說神仙事,,便神仙縱有,,即是閑人?!鼻懊嫒鋵懢?,此句轉為抒情。從寫景到抒情,,轉得虛靈,。意為身歷亡國巨變,要象神仙那樣出世嗎,?但神仙并不存在,,不值得追求的。作者是南宋遺民,,他認為只有放棄俗世的紛擾,,才是真正的“神仙”。世上有蓬萊閣一類景物可供幽賞,,這正是“神仙”的“安身立命”之地,。
“笑我?guī)追炎恚銙咚申帯,!币浴靶炎怼?、“掃磴”的活動來表示,含蓄表達中點明“游”字,?!笆恪奔从谩八申帓呤恪本洹,!叭慰窨碗y招,,采芳難贈,且自微吟,?!惫P觸之處又回轉蓬萊閣?!八申帯睊摺笆恪?,已有“獨”意?!安煞茧y贈”化《古詩十九首》“涉江采芙蓉,,蘭澤多芳草,采之欲遺誰,?所思在遠道”詩意,,欲采芳香,無素心人可贈,。詞人感到孤獨,,只好“任”之,只好“微吟”自尋慰藉而已,。
“俯仰成陳跡,,嘆百年誰在,闌檻孤憑”,,意接上片總括游蹤,。世事的變化和此行的孤獨。所云“俯仰”之間,,許多世事盡成“陳跡”,,抒發(fā)了物人皆非之感慨。感物中懷人念遠中傷逝,,憂憤加深,。“海日生殘夜,,看臥龍和夢,,飛入秋冥,。”寫天亮前所見景色,?!昂H丈鷼堃埂?,寫殘夜所見臥龍山在朦朧中的盤踞情狀,。山騰如龍,在人夢境,。作者思緒跳動,,從殘夜到天明,從日色到江聲,。
“還聽水聲東去,,山冷不生云?!薄安簧啤?,云氣蜇狀,自為一片凄冷不動氣象,?!罢繕O空寒”,從恢強飛動轉到冷峭幽寂,?!笆捠挐h柏愁茂陵”,結句上接“目極”,,意卻向遠處延伸,。此句含意無限,是遺民心事的點睛之筆,?!俺睢弊郑c出“茂陵松柏”與此時,、此地,、此心的關系。
晚清著名詞家陳廷焯評這首詞時講:“后闋愈唱愈高,,是玉田真面目,。”“愈唱愈高”,,因情所致,,愈來愈激動,在詞的節(jié)奏抑揚頓挫,,高低相間,,高低相抑,詞筆極為婉約幽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