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奔書懷》是唐代詩人李白的作品,。此詩作于安史之亂爆發(fā)后,,詩中敘述了作者自己參加永王李璘幕府的初衷乃在“過江誓流水,志在清中原”,,并非有逆志。詩歌結(jié)構(gòu)是由作者個人的理想和永王軍勢興而轉(zhuǎn)敗的過程兩條意脈交結(jié)而成,,兩線勾連,,各有分工,形成條理有序的完整,、嚴密的詩篇,。全詩含有憂時憤世,為國立功的現(xiàn)實色彩,,是研究李白事跡的重要依據(jù)之一,,有較高的藝術(shù)價值和史料價值。
南奔書懷
遙夜何漫漫1,,空歌白石爛2,。
寧戚未匡齊3,陳平終佐漢4,。
欃搶掃河洛5,,直割鴻溝半6。
歷數(shù)方未遷7,,云雷屢多難8,。
天人秉旄鉞9,虎竹光藩翰10,。
侍筆黃金臺11,,傳觴青玉案。
不因秋風起,,自有思歸嘆12,。
主將動讒疑13,,王師忽離叛。
自來白沙上14,,鼓噪丹陽岸15,。
賓御如浮云16,從風各消散,。
舟中指可掬17,,城上骸爭爂18。
草草出近關(guān),,行行昧前算19,。
南奔劇星火,北寇無涯畔20,。
顧乏七寶鞭,,留連道傍玩21。
太白夜食昴22,,長虹日中貫23,。
秦趙興天兵24,茫茫九州亂,。
感遇明主恩,,頗高祖逖言25。
過江誓流水26,,志在清中原,。
拔劍擊前柱,悲歌難重論27,。
1.漫漫:一作“時旦”,。《楚辭》:“靚杪秋之遙夜,?!边b夜,長夜也,。
2.寧戚:春秋時期齊國大臣,。《孟子疏》:《三齊記》云:齊桓公夜出迎客,,寧戚疾擊其牛角高歌曰:“南山粲,,白石爛,生不遭堯與舜禪,。短布單衣適至骭,,從昏飯牛薄夜半。長夜曼曼何時旦,?”桓公乃召與語,,悅之,,遂以為大夫。
3.白石爛:古詩《飯牛歌》之一歌辭中語,。謂山石潔白耀眼,。
4.陳平:西漢大臣?!妒酚洝罚宏惼皆唬骸俺际挛和?,魏王不能用臣說,故去事項王,。項王不能信人,,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,雖有奇士不能用,,平乃去楚,。聞漢王之能用人,故歸大王,?!?/span>
5.欃(chán)槍:彗星名?!稜栄拧罚骸板缧菫闄贅?。”曹植《武帝誄》:“攙搶北掃,,舉不浹辰?!?/span>
6.鴻溝:古運河名,。在今河南省。楚漢相爭時曾劃鴻溝為界,?!妒酚洝罚骸绊椨鹉伺c漢王約,中分天下,,割鴻溝而西者為漢,,鴻溝而東者為楚。
7.歷數(shù):猶歷法,?!渡袝ご笥碇儭罚骸疤熘畾v數(shù)在汝躬?!笨装矅秱鳌罚骸皻v數(shù),,謂天道也?!薄墩x》云:“歷數(shù),,謂天歷運之數(shù),,帝王易姓而興,故言歷數(shù)為天道,?!?/span>
8.云雷:用《周易·屯卦》義,其卦以震遇坎,,故取象云雷,。其義以乾坤始交而遇險難,故名屯,。屯,,難也。
9.秉旄(máo)鉞(yuè):借指掌握兵權(quán),?!段郝浴罚汉惔驹勁R淄侯植,歸,,對其所知嘆植之才,,以為天人?!吨軙罚骸巴踝笳赛S鉞,,右秉白旄以麾?!?/span>
10.虎竹:銅虎符與竹使符的并稱,。虎符用以發(fā)兵,;竹使符用以征調(diào)等,。藩翰:喻捍衛(wèi)王室的重臣?!对娊?jīng)·大雅》:“價人維藩,,大宗維翰?!?/span>
11.黃金臺:燕昭王所建,,用以召徠四方賢才。這里用以表示自己是受永王之召而入幕的,。
12.“不因”二句:用張翰典故,。張翰為齊王冏東曹掾,因秋風起,,思吳中菰菜,、莼羹、鱸魚膾,,遂命駕而歸,。
13.讒疑:誹謗猜疑,。
14.自來白沙上:一作“兵羅滄海上”?!段墨I通考》:真州,,本唐揚州揚子縣之白沙鎮(zhèn)。胡三省《通鑒注》:今真州治所,,唐之白沙鎮(zhèn)也,,時屬廣陵郡?!稉P州府志》:白沙洲,,在儀真縣城外,,濱江,,地多白沙,故名,。按《南史》,,南齊于白沙置一軍,即此,。
15.鼓噪:古代指出戰(zhàn)時擂鼓吶喊,。《左傳》:越子為左右句卒,,使夜或左或右,,鼓噪而進。丹陽:按《唐書·地理志》,,江南東道潤州,,又謂之丹陽郡,領(lǐng)丹徒,、丹陽、金壇,、延陵四縣,。
16.賓御:賓客和馭手?!段倪x·鮑照〈東門行〉》:“離聲斷客情,,賓御皆涕零?!?/span>
17.可掬(jū):可以用手捧住,。《左傳》:楚疾進師,,車馳卒奔乘晉軍,?;缸硬恢鶠?,鼓于軍中,,曰:“先濟者有賞?!敝熊?、下軍爭舟,舟中之指可掬也,。
18.爂(cuàn):燒火做飯,。《左傳》:華元夜入楚師,,登子反之床,,起之曰:“寡君使元以病告,曰:敝邑易子而食,,析骸以爂,。”杜預(yù)注:“爂,,炊也,。”
19.“草草”二句:《魏書·陸真?zhèn)鳌罚簴|平王道符反于長安,,殺雍州刺史魚元明,,關(guān)中草草?!堵尻栙に{記》:洛中草草,,猶不自安?!蹲髠鳌罚恨静袼煨?,從近關(guān)出。謝惠連詩:“倚伏昧前算,?!?/span>
20.北寇:指安祿山叛軍。
21.“顧乏”二句:《晉書·明帝紀》:王敦將舉兵內(nèi)向,,帝密知之,,乃乘巴、滇駿馬微行,,至于湖陰,察敦營壘而出。有軍士疑帝非常人,。又敦方晝寢,夢日環(huán)其城,,驚起,,曰:“此必黃須鮮卑奴來也?!庇谑鞘刮弪T物色追帝,。帝亦馳去,馬有遺糞,,輒以水灌之,。見逆旅賣食嫗,以七寶鞭與之,,曰:“后有騎來,,可以此示也?!倍矶氛咧?,問嫗,嫗曰:“去已遠矣,?!币蛞员奘局N弪T傳玩,,稽留遂久,。又見馬糞冷,以為信遠,,而止不追,。
22.太白:星宿名,即太白金星,。昴(mǎo):星宿名,,二十八宿之一。
23.長虹日中貫:即長虹貫日,,古時認為這是種預(yù)示人間將遇災(zāi)禍的天象?!稘h書》:荊軻慕燕丹之義,,白虹貫日,太子畏之。衛(wèi)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,,太白食昴,,昭王疑之。應(yīng)劭曰:燕太子丹質(zhì)于秦,,始皇遇之無禮,。丹亡去,厚養(yǎng)荊軻,,令西刺秦王,,精誠感天,白虹為之貫日也,。蘇林曰:白起為秦伐趙,,破長平軍,欲遂滅趙,。遣衛(wèi)先生說昭王益兵糧,,為應(yīng)侯所害,事用不成,,其精誠上達于天,,故太白為之食昴。昴,,趙分也,。將有兵,故太白食昂,。食者,,干歷之也。
24.“秦趙”句:喻李亨,、李璘兄弟交兵,。《史記·趙世家》載,,秦,、趙之君原系同祖兄弟,后成敵國,。
25.祖逖:東晉名將,。曾以奮威將軍、豫州刺史的身份進行北伐,,所部紀律嚴明,,得到各地人民的響應(yīng),數(shù)年間收復(fù)黃河以南大片土地,,進封鎮(zhèn)西將軍,。
26.“過江”句:用祖逖中流立誓之事。《晉書》:祖逖為奮威將軍,、豫州刺史,,渡江,中流擊楫而誓曰:“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(fù)濟者,,有如大江,。”詞色壯烈,,眾皆慨嘆,。
27.悲歌:悲壯地歌唱。
長夜何其漫漫,,徒然高歌著《白石爛》,。
寧戚未做齊臣時是個商販,陳平最終作了漢朝大官,。
彗星橫掃河洛地區(qū),,想以鴻溝為界把天下分成兩半。
大唐氣數(shù)未盡,,眼下還多災(zāi)多難,。
永王執(zhí)掌著節(jié)旄,兵符在手是國家的靠山,。
我為他起草文書如登上黃金臺,,美酒滿杯佳肴滿案。
并非因為秋風已起,,我早有歸山之念,。
主將之間互相猜疑,永王的大軍忽然離散,。
自從來到白沙洲上,,丹陽岸邊鼓噪而行。
賓客衛(wèi)士如浮云,,聞風各自消散,。
城上被砍斷的手指可捧,城上用人骨燒飯,。
匆匆逃出關(guān)隘,,進退維谷沒有成算。
形勢緊急南奔,,北兵勢大無邊無沿,。
環(huán)顧沒有七寶鞭可留,道邊把追兵拖延,。
太白星夜里吞昴,,大白天長虹又把日貫,。
秦趙相戰(zhàn)兄弟相爭,茫茫天下從此大亂,。
幸遇明主知遇之恩,仰慕祖逖當年的誓言,。
過江時對著流水發(fā)誓,,此去定要恢復(fù)中原。
拔劍砍向前面的柱子,,悲歌不已難以重言,。
一般學者把《南奔書懷》系于唐肅宗至德二載(757年)。郭沫若在《李白與杜甫》中認為此詩寫于天寶十四年(755年)冬季安祿山叛亂時,。郁賢皓《李白洛陽行蹤新探索》(《南京師大學報》1986年第3期)一文認為此詩說明了李白攜宗夫人,,由梁園經(jīng)洛陽淪陷區(qū)向西過函谷關(guān)奔逃的經(jīng)歷。這首《南奔書懷》是詩人李白在國家生死存亡的嚴峻時刻,,身經(jīng)政治斗爭的風云變幻,,而發(fā)自心靈深處的由衷之言。
李白(701~762),,字太白,,號青蓮居士。是屈原之后最具個性特色,、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,。有“詩仙”之美譽,與杜甫并稱“李杜”,。其詩以抒情為主,,表現(xiàn)出蔑視權(quán)貴的傲岸精神,對人民疾苦表示同情,,又善于描繪自然景色,,表達對祖國山河的熱愛。詩風雄奇豪放,,想像豐富,,語言流轉(zhuǎn)自然,音律和諧多變,,善于從民間文藝和神話傳說中吸取營養(yǎng)和素材,,構(gòu)成其特有的瑰瑋絢爛的色彩,達到盛唐詩歌藝術(shù)的巔峰,。存世詩文千余篇,,有《李太白集》30卷。
全詩以撫時念危,、憂國傷亂為主脈,,共分三個層次,,在敘述自己入幕前后的經(jīng)歷中,表露了作者孜孜不倦的思想追求,。
第一層,,從開頭到“自有思歸嘆”,寫詩人渴望從政匡濟的夙志,,和成為永王幕賓之后動搖不定的思緒,。李白生活的年代是唐朝由盛轉(zhuǎn)衰的特殊歷史階段。唐帝國的昌盛繁榮催發(fā)他產(chǎn)生了高度的自信力和宏偉的政治抱負,。憑借個人的才能,,他選擇了不同于一般士子通過科考做官的道路,力求由隱而仕,,走“終南捷徑”,。他的希望與日趨黑暗的現(xiàn)實發(fā)生了尖銳的矛盾,天寶年間,,長安三載的為宦生活使他目睹了封建統(tǒng)治者的腐朽與兇殘,,體會到政治迫害的冷酷無情。他帶著痛苦的精神創(chuàng)傷和全身避禍的念頭再度南北漫游,,以尋求新的出路,。然而,個人的不幸沒能完全冷卻他的報國熱情,,“濟蒼生”,、“安社稷”的理想火焰仍在胸中燃燒。作品開篇寥寥四句,,便把詩人這種復(fù)雜微妙的心態(tài),,含蓄曲折地表現(xiàn)出來。寧戚,、陳平是歷史上齊桓公和劉邦的輔弼大臣,,對安邦治國皆有所建樹。不過寧戚未仕之前,,為待明君而輔甘愿隱遁山林,,以“飯牛”為業(yè),,自得其樂,。陳平求官之后,幾易其主,,先投魏王咎做太仆,,后從項羽入關(guān)征戰(zhàn),均因難展襟抱又依劉邦,,終算找到了滿意的歸宿,。李白借典詠志,,委婉吐情。言外之意是說,,自己雖浪跡天涯也不忘懷國運民生,,一旦遇到明主就能為之籌謀獻策,實現(xiàn)經(jīng)世濟民的偉抱,。安史叛亂,,國難當頭,身為一介布衣的詩人始終在密切地關(guān)注著時局的變化,。“欃槍”四句詩人以古代星象,、八卦之學發(fā)表了對形勢的看法,。他認為,中原上空出現(xiàn)了慧星,,它的長尾橫貫河北,、河南之區(qū)。這恰是安祿山叛軍鐵蹄蹂躪廣大北方,,割據(jù)兩河大半土地,,進行稱雄作亂的標記。盡管帝國江山遇到了深重的災(zāi)難,,但是,,天道沒有變,國祚不可搖撼,。這里,,讀者透過天人感應(yīng)神密色彩的薄霧,足可領(lǐng)悟到詩人憂國的焦慮,,對復(fù)興的渴望,。基于此,,即不難理解和評價李白加入永王李璘幕府的事情,。璘是玄宗第十六子,他奉乃父于逃蜀途中所下“制置”之詔,,以抗戰(zhàn)平亂為號召,,大張旗鼓經(jīng)營長江流域。當其水師開赴九江,,棲身廬山的李白,,在“辟書三至”(《與賈少公書》)的邀請下,出于“為君談笑靜胡沙”之志,,于是下山充任幕佐,。詩歌“天人”二句就流露出歡欣鼓舞,、樂觀自豪的情緒?!疤烊恕敝赣劳醐U,。李白相信,這位光彩照人的大王充任山南東路,、嶺南,、黔中、江南西路四道節(jié)度使,,仗鉞秉旄,,發(fā)號施令,指揮三軍,,便能給統(tǒng)轄之地帶來“春日遙看五色光”(《永王東巡歌》其三)的希望,,讓人久盼的太平景象指日可待了?!笆坦P”兩句寫詩人初做幕僚的得意之態(tài),。他受到永王的禮遇,博得府主的厚愛,,不能不感恩圖報,。他的同期詩作《在水軍宴贈幕府諸侍御》把自己赴永王軍宴視為“如登黃金臺”,感到很榮耀,。他激勵同僚:“齊心戴朝恩,,不惜微軀捐。所冀旄頭滅,,功成追魯連”,。功成身退是李白的人生追求,他來永王幕府也不例外,??墒菦]多久他的思想出現(xiàn)了新的矛盾,“不因”二句是問題的明證,。導(dǎo)致他思想轉(zhuǎn)變的根由是什么恐怕一時難以定評,。就斗爭形勢考查,永王奉詔赴鎮(zhèn)是在玄宗得知太子李亨即位靈武之前,,待玄宗禪位,,永王至江陵召募數(shù)萬將土之后,肅宗與永王的沖突才逐漸公開化,。李白對統(tǒng)治集團內(nèi)部明爭暗斗缺乏了解,,以為“永王正月(肅宗至德二年)東出師,天子遙分龍虎旗”,。隨著肅宗兄弟斗爭的激化,,李白看清了問題的真象,,他不愿違背下山報國的初衷,打算退隱,,這是含情入理的,。當然也不排斥另說,認為永王辟聘李白僅為籠絡(luò)人心,,而非用其經(jīng)綸之才,。不然,李白入幕不久就不會產(chǎn)生“徒塵黍幕府,,終無能為”(《與賈少公書》)的嘆息,。不管哪種因素起作用,歸根到底還是統(tǒng)治者的昏聵自私葬送了詩人,,使他不能為慘遭禍辱的祖國和人民奉獻自己的才智和忠愛,。
自“主將動讒疑”到“留連道傍玩”為第二層,描述永王所部分崩離析的見聞,,反映了詩人憂懼、迷茫的心境,?!爸鲗ⅰ眱删涫沁@層詩意的簡括,點出了永王軍隊潰敗的首要原因是主將狐疑猜忌,,各懷異志,。肅宗懂得,其弟占據(jù)東南要地,,控制江淮租賦,,如果羽翼豐滿,必成心腹之患,。因此,,當永王拒絕聽從他的歸蜀之命的時候,則開始著手部署了翦除之計,。李璘覺查后,,戰(zhàn)幕拉開,而其部下將帥因反內(nèi)戰(zhàn)卻首議退路,?!缎绿茣繁緜鬏d:“(季)廣深知事不集,謂諸將曰:‘與公等從王,,豈欲反耶,?上皇播遷,道路不通,,而諸子無賢于王者,。如總江淮銳兵,,長驅(qū)雍洛,大功可成,。今乃不然,,使吾等掛叛逆,如后世何,?……于是,,(渾)惟明奔江寧,馮季康奔白沙,,(季)廣琛以兵六千奔廣陵”,。季、渾,、馮是永王軍的主將,,璘曾派季去攻打廣陵采訪使李成式,派渾去襲擊吳郡采訪使李希言,。結(jié)果雙方未及較量,,永王營壘不攻自散。彈指之間,,李璘所部變成了勢單力薄的孤軍困旅,。詩中“自來”六句是用具體事例描述永王軍到處埃打,賓幕竄逃,,潰不成軍的情景,。這里運筆老健精練,敘事兼帶描狀,,靈活善變,,只取幾個鏡頭就把宏大的的空間,紛擾的戰(zhàn)局,,繪聲繪形地浮現(xiàn)紙上,。詩人先用“鼓噪”一詞,活畫出永王部隊在轉(zhuǎn)移中的情態(tài),即軍紀渙散,士氣沮喪,,吵吵嚷嚷。一群烏合之眾擁向丹陽,。這樣的武裝群體不僅戰(zhàn)斗力喪失,連軍心都很難維系,。然后,,詩歌又以“如浮云”、“從風散”在上下句之間復(fù)迭比喻永王的隨從潛溜暗逃、土崩瓦解的局面,。這樣寫法可謂取境真樸,,神貌俱似,令人浮想聯(lián)翩,。據(jù)史料記載,,永王的軍隊在丹陽一帶受到地方勢力的重創(chuàng)之后,便奔向鄱陽,,企圖逃往嶺南,。所以王琦《李太白全集》關(guān)于此句詩做了下面的說明:“璘與(李)成式將趙侃戰(zhàn)新豐而敗,非水戰(zhàn)也,。璘至鄱陽郡,,司馬陶備閉城拒之,璘怒,,命焚其城,,非久攻也。其曰:‘舟中指可掬,,城上骸爭爨”,,甚言其撓敗之形有若此耳?!庇劳跻粩⊥康?,大局不可逆轉(zhuǎn),這對具有風云之心的李白來說,,是無比的憂憤和失望?!安莶荨绷鋵憘}皇南奔的狼狽相,,敘事中糅入抒情,詩人心跡閃灼于字里行間,。敗兵逃命急如星火,,唯恐追及喪生,不敢稍有停歇,。詩人被裹挾在潰軍里邊,,也和眾人一樣,懵頭轉(zhuǎn)向,,對未來前途茫然無知,。尤為困擾詩人的是,安史叛軍還在廣闊的中原橫行,,窮兇極惡地迫害天下同胞,。此時,正需要有志之士奮起抗戰(zhàn),而自己反倒成了一個亡命徒,,那平叛安民的宿愿一下子竟變得十分遙遠,,這又平添了詩人的無限慌恐和不安。詩句“南奔劇星火,,北寇無涯畔”中的“北寇”一詞,,是把握詩人精神境界的鑰匙,它應(yīng)和“三川北虎亂如麻”(《永王東巡歌》其二)里的“北虜”同義,,皆指安史敵軍,。詩人憎惡統(tǒng)治集團自相殘殺,也不甘心充當內(nèi)戰(zhàn)的犧牲品,。詩人運用一則歷史故事表白了這層心思:《晉書·明帝紀》說,,王敦陰謀起兵做亂,明帝得知消息,,乘駿馬微行察王敦營壘,,剛離去,就被軍士查覺,。王敦立刻下令追趕,,明帝逃離途中有馬遺糞,為麻痹追者,,便用冷水灌糞,。又見旅館前有位賣食的老太婆,于是給她一把七寶鞭,,叮囑她說:“后有騎來,,可以此示也?!边^一會兒,,追者趕到,問老太婆,,她回答:“去已遠矣”,,并拿出馬鞭給他們看。追者傳看把玩,,逗留許久,。又見馬糞已冷,相信明帝遠去無疑,,因之,,駐馬停追。詩人也希望能夠在肅宗兄弟的混戰(zhàn)中活下來,,留得血肉之軀,,為平息安史叛亂,,重整河山的偉業(yè)盡自己的責任。此處,,詩筆隨著空間場景的推移,,流馳不居,從攝錄永王部隊敗北慘狀轉(zhuǎn)寫自己的心態(tài),,以引出下面直吐胸臆,。
全篇最后一層,寫詩人報效祖國的意志和決心,,及其大志未遂的悲憤,。這一層如通首詩的聚光點,展現(xiàn)了李白靈魂的光輝,。其情詞激楚,,慷慨磊落,詩人的風采節(jié)概如在眼前,。古時有一種傳說,,認為人的精誠之氣上達于天,就會出現(xiàn)長虹貫日,,太白食昴之類的天象,。詩中“太白”二句采用夸張手法,形容自己懷有一團愛國的赤誠和噴吐進發(fā)的救亡熱情,。這類虛說雖屬浪漫,,卻富有詩意。它與“秦趙”兩句構(gòu)成了內(nèi)蘊豐富的隱喻世界,,宣達了詩人有口難言的復(fù)雜心理,。“秦趙”的詮釋依照郭沫若的看法是:“《史記·趙世家》云:‘趙之先與秦共祖’,。中衍之后飛廉有子二人,,其一日惡來,其后為秦:惡來弟日季勝,,其后為趙。故秦與趙乃兄弟之國,?!倍畎滓浴扒刂该C宗集團,趙則喻永王軍勢”,。由此推斷,,在北寇氣焰囂張,國家岌岌可危,,百姓不遑安處的非常時期,,肅宗兄弟非但不能團結(jié)一心,同仇敵愾,反而丟開民族的敵人于不顧,,干戈相見,,殃及愛國的兵民,這不能不叫人痛裂心肺,。作品從“感遇”至煞尾六句,,詩人抒發(fā)了如怒濤奔涌似的感情。李白之所以棄隱出世跟隨永王,,確“因天下亂離,,四方云擾,欲得一試其用,,以擴清中原,,如祖逖,非敢有逆志”(王琦語),。對此,,詩人捫心自問亦無愧色,其忠肝義膽冰清玉潔,,生死不渝,。可惜,,詩人不僅壯志成空,,而且成了從王為亂的逆臣。真是出師未捷名先毀,,世人終難信高潔,。這樣的恥辱、這樣的冤枉,,更是無法向人評說,。詩人拔劍擊柱,凄愴悲歌,。在這沉雄豪邁的詩句中表現(xiàn)了一顆潔美的心靈和黑暗的現(xiàn)實在劇烈的撞沖,,仿佛奮斗一生、掙扎一生,、苦悶一生的悲劇主人公在呼號,。詩歌結(jié)尾如重錘擂鼓,沉著有力,,饒有余音,。
李白詩多以主觀抒情為主,即使在那些敘事性較強的篇章里,,也往往是借客觀事物勾動胸中的感情狂瀾,,將它化為崢嶸駿發(fā)的藝術(shù)形象,。比較而言,這首《南奔書懷》在整體謀篇方面具有一定的獨特性,。全詩結(jié)構(gòu)是由兩條意脈交結(jié)而成,。一是寫作者個人的理想,此線順貫整個篇章,,首尾遙應(yīng),,展現(xiàn)了詩人終生縈懷心際的精神支柱;另是寫永王軍勢興而轉(zhuǎn)敗的過程,。這條線因事而顯,,反映了作品基本情節(jié)發(fā)展的概貌。兩線勾連,,各有分工,,前者重在抒情,后者以敘事為主,,互相轉(zhuǎn)合,,不枝不蔓,形成條理有序的完整,、嚴密的詩篇,。這種構(gòu)思自有它的妙處。一來可以把抒情主人公置于特定的歷史背景下,,讓其生姿動態(tài)具有鮮明的時代色彩和獨自的人格美,。二來能夠避免長篇古體詩因一味寫事而沉悶,或筆筆寫情而空洞,。如此詩兩者相參,,以情馭事,由事生情,,和諧統(tǒng)一,,才會有助于加強詩歌的張力。
其次,,此篇使事較多,,幾乎句不離典,用走馬觀花的方式去閱讀,,不易理出頭緒,。但不可因此就得出蕭士赟那樣的結(jié)論:“此篇用事偏枯,句意倒雜,,決非太白之作,?!惫实刂v,,李白作詩特別善于在聯(lián)想的天地里馳騁筆鋒,,縱橫無阻,也喜歡借助神話,、歷史故事進行抒情,、議論,剖白自己內(nèi)心世界,。此作用典特征也與之相關(guān),。不過,詩人是在遭逢不白之冤,,身家性命吉兇未卜的情勢下創(chuàng)作這首詩歌的,,其復(fù)雜心境,深隱苦衷都不宜直說,,說亦難罄,。只好把典實、傳說化為詩中的意象,,將它們連為一氣,,曲曲道出滿腔的忠憤感激之情。這樣,,也為詩歌帶來了渾化蘊藉的特點,。
王琦《李太白全集》注:此篇自引寧戚、陳平,,蓋以自況,,思得見用于世之意?!皺贅寬吆勇?,直割鴻溝半”,謂祿山反叛,,覆陷兩京,,河北河南半為割據(jù)。天人,,謂永王璘,。……“侍筆黃金臺……,,自有思歸嘆”,、謂在永王軍中雖蒙禮遇,而早動思歸之志,,當是察其已有逆謀,,不可安處矣。太白之于永王璘,,與張翰之于齊王囧,,事略相類,,故引以為喻。惜乎其不能如翰之勇決,,潔身早去,,致遭污累也?!白詠戆咨成稀瓘娘L各消散”,、言軍中擾亂,賓幕逃奔之狀,,……其曰“舟中指可掬,,城上骸爭爨”,甚言其撓敗之形有若此耳,?!安莶莩鼋P(guān)……留連道旁玩”,自言奔走匆遽之狀,?!疤滓故酬模L虹日中貫”,,喻己為國之精誠可以上干天象,。“秦趙興天兵……志在清中原”,,明己之所以從璘者,,實因天下亂離,四方云擾,,欲得一試其用,,以擴清中原,如祖逖耳,,非敢有逆志也,。“拔劍擊前柱,,悲歌難重論”,、自傷其志之不能遂,而反有從王為亂之名,,身敗名裂,,更向何人一為申論。拔劍擊柱,,慷慨悲歌,,出處之難,太白蓋自嗟其不幸矣。蕭士赟曰:“此篇用事偏枯,,句意倒雜,,決非太白之作?!惫孀埔娖錇榉翘字饕恳譃樘字M而故為此言耳,。